【祁靖】君臣父子，所谓兄长-此世间

   庭生在寝宫前挺住了脚步，殿里传出来的争执分明。
   “你到底想教庭生些什么?!”萧景禹皱眉看着萧景琰。
萧景琰微不可察的抿了下嘴，“让庭生学学政务，有什么不好吗？”
“陛下。”萧景禹加重了这两个字，“学政务当然无妨，但是陛下教的是不是太多了?”
“倾囊相授，有什么不对吗？当年皇兄也是这么教朕的。”萧景琰这些年早就成了了一副刀枪剑戟不入的模样，这话在萧景禹面前都说的毫不心虚。
萧景禹见了景琰如此，到真上了几分火气，“我什么时候教过陛下这么不知分寸?!!”
“……皇兄”萧景琰从小就怕惹萧景禹生气，立刻软了气势，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。
萧景禹当年是皇长子，景宣也好景亭也罢，甚至加上外家的那帮孩子。自己也只偏心着景琰。长兄如父，萧景禹之于萧景琰尤是。
萧景禹叹了口气，看着萧景琰的目光复杂。
曾几何时，他把幼弟抱上膝头，轻轻的给他讲着国事道理。那时呀，自己也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，是受尽父皇疼宠赞誉的皇长子，母家是于父皇情同手足的林帅府。言家的皇后无出。自己是大梁受尽赞誉的贤王，身份敏感而尊贵。
父皇的第一个皇子，朝野的期盼与众人的心照不宣。那时连自己都觉得，这江山万里山河重担，以后是要由自己来背负的。
一护朝野清明天下太平，二护幼弟亲朋平安喜乐。
景琰现在教庭生的东西，父皇当年又何尝没有教过自己。不是能臣治吏贤王该学该
懂的东西。分分明的是帝王之道。
父皇呀……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?父皇不再耐心的教导点拨自己，而是一次次的反驳怒斥自己的政见，却又时常加以隆恩。
可能那时，父皇眼里的自己，便已经不是爱子，而是权臣了。
庭生看不明白，甚至景琰也看不明白。可经历过一遭的自己，却是明明白白的懂得。帝王凉薄，当年的父皇，最初又何尝不是一片真心的待自己?
最后……梅岭的火烧红了半边天，自己被明赐毒酒，昭告天下，庶人萧景禹已死。暗地里深宫幽闭了十几年。
他在漫无边际的孤独里想过，日后会是谁得了皇位。是越妃家的弟弟，还是言后收养的老五。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曾经离皇位最近的兄长。
可他怎么也没想到，十几年后，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幼弟景琰。
一身气势锐利，玄衣贵气。端的是九重天子的威仪。
“皇兄…”一开口那孩子就红了眼，“皇兄…我是景琰啊…。我来接您出去……”
萧景禹的手轻扶上了景琰的背，任由人扑在自己肩头低声哭的肆意。
隔着九重天子的玄衣，萧景禹感受到了景琰压抑着的微颤。
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…萧景禹默默的想着，也不知这十几年里，谁替自己这么纵着护着他的。
萧景禹知道自己不该，却还是忍不住的去想……景琰的日后。
庭生心里景琰的位置远比自己重的多。子不知父，父不知子。他怕，庭生日后步自己的后尘。
“皇兄……”萧景琰见皇兄看着自己不说话，低低的又喊了一声，一双仍如幼时清澈明亮的眼里溢满了委屈。
萧景禹看着这副表情，心软的不行，曾经的称呼脱口而出“景琰……听皇兄说好不好……”
“庭生，那孩子让你教的很好，真的很好。”
萧景禹上前按着萧景琰的肩膀，让他坐在了案后的龙椅上，“可是你知道你现在坐在什么地方吗？”
“这个位置太惹人了。今天你教会了庭生这些，来日……”萧景禹犹豫了一下，然后意识到景琰早就不是当年的孩子了，于是继续道，“天家父子尚且相忌，何况叔侄?”
景琰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兄，半晌才干涩的出声道“皇兄这话…是信不过您的亲生儿子庭生，还是信不过…朕。”
   殿外的庭生手不由的攥紧了衣袖。
自己果然…是祁王殿下的孩子吗……说不出是内心什么感觉，自己多年的猜测终于被证实，尘埃落定之后还有点失望……原来陛下这些年待自己的好，到底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出类拔萃，而是因为自己是祁王的血脉……
是啊…一个掖幽庭的罪奴……如果不是血脉，又凭什么得了当年靖王殿下的青眼，得了苏先生做启蒙老师，又能跟着列叔习武统兵……
“陛下……”庭生出了声，直接推开了殿门。殿里对峙的两人都是一惊。
“陛下。”庭生跪下行礼，低声说“臣都听到了。”
景琰眼睛里还泛着红，这时候勉强调整过了情绪，吸了一口气道，“庭生，你先起来。”
庭生没起来，而是侧身朝向了祁王的方向，对上了与自己无比相似的眉目，却是一字一顿，“祁王殿下。”
“庭生!”景琰皱了眉，“那是你父亲。”
庭生笑了笑，仍旧继续道，“祁王殿下，庭生生于掖幽庭，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娘活着的时候说我父亲不是罪人，而是个好人，是天下最好的男子。”
“可那时候的我觉得，世上不会有比陛下更好的人了。”庭生跪在地上平静的讲述着，“但陛下说，我父亲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人。朝堂宗室，无人能及他当年气度分毫。他不仅是个好人，而且本该是这世界上最光明磊落仁济天下的人。”
“可是祁王殿下，庭生今日斗胆一言——您配不上。”
“萧庭生!!”萧景琰眉头拎的更深，“难道朕平日就教了你这些吗？!口出狂言，目无尊长…你!”
“陛下，让庭生说完。”